“醫生患上睡眠癥，將意識投入到載體中。”宋曉飛說，“用這種方式創造出醫生的‘世界’後，再在生存艙中將醫生與患者的意識融合，便可以用另一種方式進入患者的世界。”

他看著蔣海：“也就是說，可以用這種方式再次連接到你哥哥的世界。”

“……這倒是一個很不錯的治療方法。”蔣海摸著下巴，思索道，“以往我們穿越進患者的意識，都是以‘異物’的形式存在於患者的世界中，很容易被患者控制，並且不得不遵循患者創造的世界規則。”

“但是用你說的這種方法的話，意味著醫生也創造了一個世界。”他盯著屏幕上移動交織的點雲圖，說，“我們的世界與患者的世界相連，也就是說，我們對所處的虛擬世界也有了控制權，可以更改載體的內容，方便我們的治療。”

“沒錯。”宋曉飛說。“怎麽樣，我還是挺聰明的吧？”

蔣海頷首表示肯定。“原理很簡單，但能想到也不容易。”他說，“你做過實驗了嗎？可行性如何？”

“十分可行。”宋曉飛笑道。“我在前幾天新送來的患者身上試了一下。很有效。我創造出了一個超治愈的世界，與患者的世界相連。患者最後都感動哭了，求著我讓我把他帶出來。”

蔣海無語，他十分懷疑宋曉飛嘴裏的‘超治愈’的真實性。他嘆了一口氣：“既然這個方法可行的話，那我們下次就試試吧。”

宋曉飛點點頭，表情卻漸漸地冷了下來。他捏了捏鼻梁。

“但可惜的是，我並不是第一個發現這種治療方法的。”他低聲說，神情嚴肅異常，“有人在很久之前就開始使用了。”

蔣海一驚，盯著宋曉飛皺起了眉。“怎麽可能？”他說，“我們是治療睡眠癥最先進的醫院，設備也是最完善的。不可能有其他醫院存在比我們更先進的技術。”

宋曉飛搖搖頭。“你自己看吧。”他說，指了指電腦屏幕。

視頻仍在播放著，蔣海註視著屏幕，代表周茉意識的紅色粒子與代表哥哥意識的藍色粒子依然互相交錯，輕輕抖動著。蔣海看了幾分鐘，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。

正當他準備轉頭詢問宋曉飛時，卻看到一片暗黃色如同霧霾般的點雲，從屏幕的一角緩緩出現，靜靜移動，然後逐漸將紅藍兩色點雲裹住，漸漸地滲入其中。

“這是……”蔣海眉頭緊鎖，低聲道。

“第三個意識。”宋曉飛說。

“是誰的？”蔣海問。

“不知道。”宋曉飛搖頭。

“這是周茉的第幾個世界？”

“第二個。”宋曉飛說，“第三個世界沒有外來意識幹擾。第四個和第二個相同，都能看到這個黃色的意識混入其中。”

蔣海的臉色變得陰沈下來。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屏幕，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。

“現在周茅進入的這個世界呢？”他說，“我想看看這個世界的情況。”

宋曉飛看了蔣海一眼，似乎想說什麽，但還是沒開口。他默默地將電腦連上了生存艙，調出了數據。

果不其然，一片黃色的粒子圍繞著周茉的意識。蔣海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，但隨即，他便發現了令人詫異一點，黃色和紅色的粒子之間，還夾雜著數量眾多的藍色粒子。

“我哥的意識為什麽還與周茉的連著？”蔣海咬緊嘴唇，沈聲道。“我明明並沒有連接……”

“可能是多次的人為連接，讓這兩個人的意識出現了某種關聯吧。”宋曉飛說。“現在更令人擔心的是周茅……”

宋曉飛話還沒說完，蔣海瞬間握住了他的手臂，手指向電腦屏幕。

屏幕上，代表周茉意識的紅色粒子迅速減少，不到幾秒鐘，便完全消失不見了。

於此同時，二人身後的生存艙發出“滴滴”的提示音。

“周茉回來了。”宋曉飛說。

蔣海兩三步走到周茉的生存艙前。透過玻璃艙門，他看到周茉的臉沈浸在液體中，微睜著雙眼，茫然地看著艙外的景象。

蔣海微松了一口氣，打開艙門，將周茉輕輕扶了起來。

“我……這是哪裏？你是誰？”周茉轉動頭部，四下張望著。

“這是醫院。我是蔣海，是你的主治醫生。”蔣海簡練地回答，拿起毛巾擦了擦周茉的臉。

聽到蔣海的名字，周茉微微側了一下頭，似乎在搜索自己的記憶。不一會，她臉上的神色便亮了起來。

“我知道你。我知道這個聲音。你是在總裁那個世界穿越過來的。”周茉說著，眼神明亮地打量了一會蔣海，隨即再次看向旁邊。

“我哥哥呢？我哥哥也回來了嗎畢竟我都回來了，他也應該不會留在那邊吧。”周茉說。

蔣海的心突然沈了下去。

周茅的生存艙沒有任何反應。周茅依舊在裏面沈睡著。他沒有回來。

見蔣海沈默，周茉的表情也變得有些緊張。“醫生？”她膽怯地試探著叫了一聲。

“沒事。”蔣海搖搖頭，對著周茉微笑了一下，“他進入你的世界的方式有些覆雜，回來可能要花些時間。”

“……真的嗎？”周茉緊緊盯著蔣海，隨即垂下了眼睛。“我……有點擔心……萬一哥哥回不來，都是因為我……”

“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？”蔣海伸手拆下連在周茉身上的數據線，強撐著笑容對她說：“不要想太多，你哥哥不會有事的。”

“……不，我覺得我的世界裏真的很蹊蹺……”周茉低聲說。蔣海的手一僵。

“沒事的。不會有事。”他收起手中的線，拍了拍周茉的肩，扶著她站起來。“我不會讓你哥哥出事的。相信我。”

周茉定定地看了蔣海一會，垂下頭。

“嗯。”她輕聲應道，然後擡頭看著蔣海，“蔣醫生，如果你還想和我哥哥結婚的話，就好好把他帶回來。我會幫你說好話的。”

蔣海頓時尷尬地定在了生存艙旁，萬幸此時護士趕來，蔣海迅速將周茉交給了護士，讓她帶周茉到其他病房恢覆。

旁邊的宋曉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。

“沒想到啊蔣海。”他笑著說，“你都考慮到結婚那麽遠了。”

蔣海表情不自然地扭過頭。“那都是小說裏的事。”他說，“現在比起開玩笑，還是想想周茅怎麽辦吧。”

他憂心忡忡地走到周茅的生存艙旁。周茅的眼睛依然緊緊地闔著，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。他隔著玻璃，用指腹輕輕摸了摸周茅的臉頰。

“我也要進入。”蔣海說。

“還是再準備一下吧，”宋曉飛說，“如果第三個意識發現你……”

他還沒說完，病房的門口便傳來腳步聲，一個老實憨厚長相的年輕人出現在門口。是鄭主任的學生。

宋曉飛立刻閉上了嘴巴，對蔣海使了個眼色。

“宋醫生，蔣醫生。”學生憨憨一笑，說，“鄭教授讓我過來看看你們這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。”

“謝謝他的關心。應該沒什麽。”蔣海說著，悄悄離周茅的生存艙遠了一些，“還有，周茉上一個治療階段，楊伯逸不在，也多謝你來幫忙了。”

“啊，這沒什麽的。畢竟我們算是同一個科研組的。”學生說。“如果有什麽要求的話，一定要同我說。”

宋曉飛輕咳了一聲，看著學生，問道：“鄭主任呢？他在醫院裏嗎？我有點事找他。”

“鄭教授還在生病。”學生答，“他剛給我發了個短信，讓我過來看看。”

宋曉飛不易覺察地挑了下眉，朝蔣海眨了眨眼。“是嗎？”他說，“那你回頭幫我帶個話，讓他好好休息。”

學生點點頭：“那既然這裏沒什麽情況……”話音未落，周茅的生存艙亮上的紅燈亮了，同時傳來了微弱的電流聲。

“870503。”周茅的聲音從生存艙的擴音器中傳出，非常不清晰，難以辨認。蔣海和宋曉飛的臉同時變白了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學生茫然地望著兩人，“患者家屬一個人穿進去了嗎？蔣醫生你沒跟著進去？”

蔣海卻顧不得理他，他奔向周茅的生存艙，手忙腳亂地打開了傳訊裝置，將一個小小的話筒拉了出來。

“周茅？聽得見我說話嗎？你那裏怎麽樣？”他對著話筒沈聲道，努力保持著聲音的平靜。

然而通訊效果似乎非常不能令人滿意。電流聲越來越大，並變得越發刺耳。“蔣醫生。我聽不懂。”周茅的聲音夾雜在噪音之間，顯得十分微弱。

蔣海眉頭緊鎖，用力地抓了抓頭發。“通訊被幹擾了。很有可能被其他人監視著。”他低聲說，焦躁地擡頭四處尋找。

“你在找什麽？”宋曉飛抓住了他的肩膀。

“找筆。既然被監視和幹擾了，我打算敲一段摩斯電碼給他。”蔣海說著，將插在宋曉飛白大褂口袋中的鋼筆抽了出來。“若是周茅的話，應該可以破譯出含義。”

宋曉飛皺起了眉，伸手想取回自己的筆。“蔣海，冷靜下來。”他說，“正常人不會記得摩斯電碼對應的字母的。你敲也沒用。”

“如果要用密碼的話，”學生看著慌亂的蔣海，不由得插話道，“我手機裏有漢字規範表數字轉換的app，我和同學經常用這個做密碼。很容易破譯的。”他舉起了手機，“與其敲電碼，不如試試這個吧。還快一些”

宋曉飛看著學生，瞇起了眼睛。“不用了，”他拒絕道，“我們自己……”

蔣海卻伸手攔住了他。“謝謝你，那幫我轉換幾個字傳過去吧。”他說。

“蔣海！”宋曉飛用力拉了一下他的手臂，似乎想說什麽，卻礙於學生在場不能說。只能拿眼睛幹瞪著他。

蔣海卻朝宋曉飛眨了眨眼，用口型說“我知道”，便再次轉身對學生說：“拜托你了。”

學生點點頭，打開了手機，手機中傳來了一個機械的女生，報出了一組數字。

“這是《通用規範漢字表》的圖書編號。”學生說，“如果病人家屬在那個世界有網絡的話，應該可以查出這本書。”

“很好。”蔣海說，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。

“那幫我傳‘周茉安全，等我’這幾個字過去吧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我要開始嘮嘮叨叨講述那幕後的故事了。

大家記住還有一個世界哦~

雙休日閉關碼字，總算碼了3章出來，總之這幾天大概不會斷更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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